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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选自《沉默之子：论当代小说》（迈克尔·伍德著，严韵译）

爱德华·萨依德（—）对位法根据康拉德笔下人物马娄的说法，救赎了某些帝国，或者也许只有大英帝国，让它们不至于沦为纯粹的豪夺贪欲，沦为“只是大量的暴力抢夺、情节严重的凶杀”的，只是“理念而已。在其后方的一个理念：不是多愁善感的矫饰而是理念：以及不自私地信服那理念——那是一个你可以设立起来、对之俯首叩拜、并向之献祭的东西”。在《黑暗之心》的此处，马娄的话中断了。“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他才“用迟疑的声音”重新开口，开始叙述他的非洲之旅，以及他如何见到了神秘、垂死的寇兹。马娄的话之所以中断，想来是因为他困扰于自己无意间提出的那个意象。俯首叩拜和献祭听来不像是有组织、有知识的西方心智的活动，而像是偶像崇拜，尽管对象是一个理念而非一个野蛮人的神祇。将大英帝国与古罗马帝国和现代比利时帝国（也许是真正地）区分开来的那样东西，居然让它等同于那些它正无私地夺取其土地的所谓野蛮人，更糟的是等同于寇兹本身，那个变成了土著的欧洲人，房子四周都是骷髅头，而且自己已经成为一个让人俯首叩拜并献祭的对象。书中说非洲的酋长是“爬着”来见他。这正是康拉德作品中常见的，一个论点变成了自己的对立面而垮掉了。在帝国的中心有一处滑动的地方，在它对其自身的定义上有一条裂缝。马娄的论点崩垮，是因为那个故事的世界赶上并压过了它。但《黑暗之心》中帝国的其他特征则完整而未受到威胁，就连康拉德也似乎并不对之感到困扰。我们或许可以从比较前面一点的地方引述起：征服地球，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它的意思是从那些肤色不同，或者鼻子比我们稍微扁一点的人手中将之夺取过来，细究之下并不是个好看的景象。救赎了它的只是理念而已。在其后方的一个理念。这其中刻意轻描淡写的反讽清楚显示——“稍微扁一点”尤其贼——康拉德不是那种最明显而狠毒意义下的种族主义者；他不相信一个种族比另一个种族优越，并一再讥嘲这个观念。但他的确相信种族这个负担沉重的概念本身，一直到非常非常近期为止，几乎每个人都如此相信。康拉德欣然接受非洲野蛮人的刻板观念，尽管他认为（或者正因他认为）我们内心深处全都是野蛮人。他可以看出欧洲人可能跟非洲人一样狂野,一样在道德方面愚昧无知，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欧洲人还披着一层伪善和教养的外衣；但他看不出非洲人也可能有他们自己的教化和文明。我们已经了解到这是文化的一种影响，或者该说是做为一种文化变调的权力经验（powerexperiencedasaculturalinflection）的影响，而艾德华·萨依德的《文化与帝国主义》（CultureandImperiaim，），就是在探讨这种影响。但文化并非只是对权力做出回应而已，它也形塑了权力在其中被施展、被遭遇的道德世界。文化决定了相互竞争的故事中何者占上风、何者废弃过时，告诉我们将什么东西视为理所当然并想像我们向来都知道它。在某种意义上，《文化与帝国主义》是萨依德影响极为深远的《东方主义》（Orientalism，）的续集；而在另一种意义上，就如他所说的，它是“试图要做些别的”。这部较后期的作品跟《东方主义》一样，描述了一种支配的文化，显示语言和行为是如何既流露又掩饰权力的现实；但它也探讨文化的反抗、回嘴、反故事（counterstory），显示古老或新兴的文化可以如何在支配性的文化之内进行对抗性的发言：理道（logos）不再如从前一样只存在于伦敦和巴黎。历史的进行不再如黑格尔所相信的那样是单向的，从东方到西方，或从南方到北方，并在这过程中变得更精致、更发达，愈来愈不原始、愈不落后。这种新视角并非要求我们否认旧日的比较文学，那种属于德国语言学家如史匹泽（LeoSpitzer）、奥尔巴赫（ErichAuerbach）和克修斯（ErnstRobertCurtius）等人的那个伟大时代的比较文学，而是要求我们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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