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形到相,始于加那利群岛旅行的一场设计
怎么样治疗白癜风好呢 http://m.39.net/disease/a_5686247.html 本文由宾夕法尼亚大学景观硕士,现就职于纽约JamesCornerFieldOperations的闫硕授权有方发表。 CanaryIslands(加那利群岛),位于摩洛哥西南方大西洋上、归西班牙管辖,是欧盟最外延的特别领域之一,因独特的气候和风貌成为旅游胜地。 区位图 群岛由沿东西向依次排开的十三座岛屿组成。靠东一座邻近北非,近到撒哈拉的沙子都会被吹到岛上;靠西一座深入大洋,宛如一块海中的巨大礁石。 这样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岛屿们的不同气候景观——越靠近非洲大陆,受墨西哥湾流的影响越小,越干旱少雨;反之越靠西方,越湿冷多雨。 NASA的一张航片,明显看出沙子被吹到岛上 概况 加那利群岛的非典型聚落研究,是我在宾大就读时,Studio设计课的其中一个选题。由于自己一直对灿烂的北非及西班牙文明兴趣浓厚,随即报名,并前往GranCanaria岛实地调研。 正好位居加那利群岛中央的GranCanaria,拥有一半湿冷一半干热的独特气候——所以当地人非常自豪地宣称,“从雨林到沙丘,你只需花半小时”。 之所以这般特殊,除了地理因素,与岛屿自身形态有很大联系。GranCanaria实为火山岛,源自海底火山喷发后的地壳隆起:中央高,四周低,呈圆锥状。来自西边的水气(寒流)难以越过锥顶,严重制约了山脊南北两侧湿冷与干热气流的交互,从而在岛上形成了一条“降雨分界线”——把雨水几乎都锁在北部,留下南部一片“类非洲”景象。 随着研究的深入,加那利群岛吸引我的地方有两点。 /岛屿自身是一个近似封闭系统/ 所谓封闭系统(Closedsystem),是指除能量(热量)外,不与外界交换任何物质的系统。例如在历史上,英国野心勃勃的伊甸园计划(Edenproject),用人工建造的几个巨大弧形膜结构,扣住三个足球场大的土地,形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企图再现真实的自然演替。 “岛屿”,我认为在一定程度,可以被看作一个近似的封闭系统,特别是在航海不成熟,科技不发达的古代。正因为如此,岛屿反而提供了难得的资源,使得我们可以探寻在极端条件下,有限的资源被如何收集分配,而生命又如何相生相克、自给自足。 /加那利群岛处于旧与新世界之间/ 前往美洲的船只都会到加那利群岛进行最后的补给,因为这里是人们熟知的最西边界。“一切在美洲发生的事情,都首先发生在加那利群岛”,比如奴隶,比如大面积种植单一经济作物(monoculture)。同样,在商船返回欧洲时,作为第一站的加那利群岛,会首先享受到资源和财富,无论是原材料抑或是掠夺的金银。 总之,群岛正戏剧性地处于“旧与新世界”之间。 然而,我们也可以这样表达:加那利群岛其实是一个既不属于旧世界,也不属于新世界的封闭系统。在天地间,它已经演进出自己的生存法则。 从雨林到沙丘 /雾之国/ 大气中的水蒸气时常凝结成水滴或冰晶。 ——悬于空时,称为云。 ——沉于地时,称为雾。 到GranCanaria的第二天,对接学校决定带我们一行人驾车穿越小岛。路线是从首府LasPalmas出发,垂直南下,翻山越岭,一直到最南端的岛内第二大城市Maspalomas,途中经过大小四座村镇,以及全岛至高点之一的RoqueNublo巨石,最后再环东海岸逆时针返回。(环岛没有涉及西岸,原因是岛西地势极为复杂,开发强度低,一直被划为国家公园保育。) 云雾-Arucas(阿鲁卡斯) 清晨LasPalmas云层压得很低, 透过大巴车窗, 可以看到远处雾中朦胧的码头, 和山一样的半岛。 沿路一丛丛香蕉林引起了我的注意。 作为支撑GranCanaria命脉的第四代经济作物,在岛屿成为全欧洲渡假胜地前,当地人的主要收入都得益于此。 Arucas(阿鲁卡斯)是我们的第一站,乍看只是一座山地小城。 实际上几个世纪以来,Arucas一直作为全岛最适宜农耕的地区进行开发,经历了岛上出现过的全部四代经济作物。因此,这里平地都优先留给农耕,建筑次居于坡地或山地。 顺着曲折且倾角颇大的街道,来到小镇著名的大教堂。据说建筑师借鉴了高迪的圣家堂,不过区别是圣家堂建造资金除捐款,基本都来自旅游业(门票),而这里则来自农业富足后的额外利润——可见农业在这里的支柱地位。 位于山脊边的市政公园,刚好分割开城镇与山下的农田。这里曾是属于某个家族的私家园林,后移交给城市。 公园包括一个历史博物馆;一条可以眺望对山的中央步行道,地面铺有西班牙传统马赛克碎拼;以及一座法式巴洛克花园,植物来自世界各地,显示着所有者的威望和实力。 一路上,我感到耳边被一些不断重复的词语:农业、耕地、山坡、山脊、单一种植……它们之间被“某种事物”所关联,但这关联还不够明晰,猜不出答案——直到走到下面这座装置前。 它是位于公园一角的一个石质U型水槽,有高低两个水位,外环低,内环高,边缘呈钝锯齿状。 “……这个装置叫作cantoneras(没有查到中文,暂称为“分水器”),与其它明渠、暗渠、输水道等,共同组成了岛上独树一帜的水利基础设施,对水进行统一收集、分配和输送,”带队老师如此解释,“特别是这座‘分水器’,是Arucas的最高控制点,人们过去就是通过对其锯齿开合数量的调节,将水资源进行严格的比例划分,再送去周边。” 原来在技术不发达时期,岛上居民难以获得淡水,降雨或山泉为仅有的少数来源,但这些资源分布极为不均。久而久之,人们提出一系列策略,来规范化、公平化雨水和泉水的使用——毕竟农业灌溉用水充足与否,决定了全岛经济活动的命运! “分水器”也因此孕育而生,人们利用巧妙的锯齿机关,得以精细控制水量和水的流向。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装置会恰好位于大面积耕地的正上方——因为有利于分配灌溉水量;也解释了为什么政府一定要接手这座私家花园——因为在岛上控制“水”,就是控制一切。 分水器紧邻着水务局,具体下游哪个地区需要多少水量,都会在这里进行决策。除了锯齿开合的多少,更重要的是,水务局还会决定开闭的时长,例如Arucas会连续开启31天,而附近其它小镇则是26天;到了旱季,时长不再是按“天”,而是按“分钟”计算。 也因此,水务局顶部挂着一只时钟,用于显示分水器的状态;而附近所有人的生产生活,都依照这只钟进行。 就这样,真实的“时间”不再重要,因为无论是作物还是居民,都趋向去适应“水”的周而复始,去趋同这座岛在自然元素作用下,所衍生出的另一套时间规则。 分水器的使用时期,被确切地记载:年至年。 期间三个世纪,岛上的人们一直乌托邦地,沿着另一条时间线生活。 薄雾-Teror(特罗尔) 一路上, 云雾和我们的行进方向一样, 可以眼看到它们越过车顶, 向更远的南方飘移。 我们有半个小时在路过的Teror小镇集市和街道停留。这里众人景仰的教堂,沿街大量出现的木建筑显示出Teror的重要宗教和历史地位,可以说,这里已经不再是某个山地农耕村庄,而是一座“圣城”。 ——“……其实这一带有很多这样的小城,都靠农业为生,但稳定发展的并不多……”老师在车上对我们说,“Teror和Arucas的存活恰好得力于它们不仅依靠农业,比如这里逐渐变成宗教圣城,而Arucas则并行发展了许多朗姆酒厂。” ——“为什么在那里建酒厂?” ——“因为朗姆酒的原料,就是当年Arucas漫山遍野种植的甘蔗!” 我来之前读过不少甘蔗(sugarcane)的故事,深知它对整个加那利群岛的重要性——几乎可以说,没有甘蔗就没有加那利群岛。 其实,最早甘蔗不生长在这里,它的原产地在东南亚。早在公元前,甘蔗先从新几内亚被传到印度,用作糖精、辛料、药物,甚至建材,风靡亚洲。到了11世纪继续向西传到中东和北非,就又风靡了阿拉伯地区。同时期还恰逢十字军东征,欧洲人在征战圣城耶路撒冷的路上,也终于品尝到甘蔗的香甜,不出意外地,甘蔗又风靡全欧洲。 不过欧洲土地极为有限,耕地都用于粮产,没有额外土地种植像甘蔗一类的经济作物,所以,各国只得向外扩张以获得更多耕地。14世纪末,西班牙吞并了位于摩洛哥以西的大西洋诸岛,即加那利群岛。从此岛上就开始执行著名的Monoculture(单一种植)政策,甘蔗成为第一代经济作物,覆盖全岛雨水充足区。 ——“你们知道甘蔗如何传入这里的吗?”老师在一旁问道。 ——“我知道!”我赶紧接话,然后把上面整个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心满意足。 老师听了点点头,然后说道,“有这么复杂吗……菲律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仅此而已……” 迷雾-CruzdeTejeda 在我和老师的对话陷入沉默时,车也在爬上高山后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山中迷雾。 我们来到一个林中度假会所,在室外平台透过时聚时散的雾气,可隐约望见对岸的Tenerife岛,和它同样被火山喷发塑造成的三角形轮廓。 这里大概就是传说中全岛的“降雨分界线”——分割了多雨的北部与干热的南部——是云雾向南飘移的终点。它们大都会挤压在这一侧,难以逾越此刻身后的高耸山脊;然后不久,集结的云雾会下落成雨,沁透眼前这片山谷,顺着地势,最终进入大海。 到了午饭,大家围长桌而坐。 “……种植的历史就是加那利群岛的历史,”老师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说,“不过群岛经历起初的农业繁荣后,马上就遇到了竞争对手:美洲!……” 就像开篇所讲的,任何在岛上发生的事,都预示着美洲的未来;不久后,美洲也开始大面积种植甘蔗,特别是巴西和加勒比地区。经过激烈竞争,加那利群岛不得不在16世纪中期放弃了甘蔗。繁盛了一个多世纪的甘蔗退出了历史舞台。 不过,岛民马上又转向第二代经济作物——就是老师那手中晃动的:葡萄酒。 “……种植单一经济作物的弊端就是,虽然高效,收益快,但一旦受到环境灾害或者被同类产品击败,将全军覆没,没有任何回转余地,或者弹性可言。……总之,后来群岛大面积转作葡萄园,开始生产葡萄酒,”老师继续说着,“这里的气候和光照非常适合葡萄生长,而且周边的海水如同镜面,能反射给葡萄额外的阳光,让其品质更为优质,算是挽救了整个群岛……” 对于第三代经济作物,叫作cochineal,是某种天然色素,在19世纪初开始在加那利群岛大面积种植,为的是弥补后期葡萄经历严重蝗灾后的一蹶不振。 cochineal就是传说中的“胭脂”,人们从中提取红色色素,用于织染、食品等工业。当胭脂被西班牙人最初从美洲带回欧洲时,瞬间击败了过去的红色染料,呈垄断态势。当认识到胭脂的潜力后,西班牙人便迅速将其隐藏,秘密在墨西哥大规模生产,然后高价倾销,并创造出“胭脂是某种红莓”的假象。直到近年后,一名法国植物学才发现胭脂并非植物,而是胭脂虫——而红色就来自其血液。 再后来,19世纪初墨西哥从西班牙独立,胭脂产地不得不转移,这也是加那利群岛介入胭脂种植的开端:大面积葡萄园被移除,转为培育胭脂虫喜好的仙人掌群落。 甘蔗、葡萄、胭脂、香蕉,四代经济作物,清晰地构建起这里的种植历史,也同时构建起,从14世纪到19世纪,整个加那利群岛的历史。 这类规律性的行为形成结构清晰的地景格局,是极为珍贵的,它们是人们企图探索水、空气、土地等自然元素运行规则的遗迹,在景观领域中被称为“第二自然(SecondNature)”。自然元素的运行,时常会超越人类生活周期的界限;但透过第二自然,我们却可以些许探知前者的踪迹,从而将自我链接到更宏大的物质系统,去感受另一层级的逻辑。 美好的事物通常都极其脆弱,就像生命体本身一样,第二自然也依托于严格的环境条件。所以我知道,在我们再次动身后,翻越山脊,这样的种植文化就会销声匿迹,而山的另一边又会衍生出另一种人地关系,形成一种新的文化。 这种“农业至上乌托邦”,就像与我们同行的、但被高山阻挡的云雾,只能却步于此——止步于这云雾间的国度。 /沙之国/ 翻过山脊, 空气陡然燥热, 刺目的阳光火辣辣地投在地表大块裸露的岩石。 看来云雾真的被“囚禁”在了山的那一边。 几分钟前还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柏木味,然后霎时,环境骤变成地外星系般的鬼斧山石。雨林和荒漠,这两种本应相距甚远的自然片段的并置,让人恍如隔世。 沙石-Vecindario(维辛达里奥) 车进入岛屿南部,大面积种植逐渐消失,退为干土,再到龟裂,碎石,直至海岸边的沙地,沙丘,沙滩。 沙滩可以旅游,降雨可以耕作,但对眼前这片既无沙滩又无降水的火山岩地区,这两条出路都不可行。 僵局持续到年前后,全岛试图告别第四代经济作物,从农耕转向工业;那时人们才有机会重新思考对这片土地的愿景: 或许这里本来就不会成为度假区或良田,或许这里属性本应就是“服务”,用于建设辅佐周边地区的基础设施——沿东海岸依次排开的巨大风力发电机组。 电力稳定后,紧接着,政府又投入到交通。 经过五年,GranCanaria机场空降在这片火山岩海岸,配合着后来的环岛高速路,连通了南北方诸多重镇——这也标志着,最难开发的地区终于被接入了整个岛屿系统,开始分担起区域尺度内的需求。 再然后,凭借强大的地理优势和交通物流潜力,在岛东侧海岸,工业城市Vecindario(维辛达里奥)姗姗来迟。 可惜,我们这次与Vecindario没有交集。 不过说来有趣,很多国人对加那利群岛的熟悉,不是因为北部首府或者南部的度假圣地,反而是Vecindario以北一个叫做Teldo的小城——因为直到年前,三毛一直隐居在那里。 沙丘-Maspalomas(马斯帕洛马斯) 远处沙地深处的酒店与别墅群,暗示大家终于到达了全岛最南端:Maspalomas(马斯帕洛马斯)。 如果说刚才提到的电站、机场、高速路、工业城都只是些探索,或者没头没尾的插曲,那么眼前就是那些努力最实质性的结果,这座“沙漠之城”。 作为那些基础设施的直接受益者,Maspalomas从一开始就大批接收着从英国、德国、北欧这些寒冷多风地区降落的旅客。随公共与私有资金的迅速注入,几十年轰轰烈烈的建设,这座城的内部已经涌动着完全不同的血液。从空中看,整个地区充斥着有别于周边的形态语言。 然而车决然地绕过市区,向海岸驶去,当我还在疑惑为什么不停在Maspalomas市内时,我们已经抵达了公路尽头,面朝大海。 这里一边是别墅,另一边是明信片上描绘的绵延沙丘——正是这样干旱与湿润的矛盾体,才给人以魔幻的感觉,才敢于迷失在沙漠。 2月初的海边,即便是这里,也依旧寒冷,游客稀疏,只有沿路的座椅静静地欣赏夕阳——它们密集得像是生长于此的一种“作物”,还不忘提醒过路人:虽然拥有来自非洲的沙子,但这里不是撒哈拉,而是Maspalomas。 站在沙丘望向岛内,有海市蜃楼般的城市。 苏黎士联邦理工的研究报告提及,这里虽然先进、奢华、热闹,但依旧是个旅游城市(Tourismcity),所以附近建有一个巨大的卫星城(Supportingcity),用来支持所有维持旅游产业运转的人员。前者为后者提供工作,后者为前者提供服务,互为依存。 这大概就是全岛摆脱农耕经济的方式。终于建构了一座无需依靠土壤和雨水,而在经济上自给自足的沙漠都市。 从这个角度,我一直以为高山挡住的是云雾,是植物和作物,但其实它真正挡住的,是当地人,是对土壤水源无比熟知的当地人,他们无法在这发挥特长。 所以一路走来,那些云的命运——时聚时散,努力向上攀爬,但依旧被高山阻挡——其实更是当地人开拓的命运。 最终他们终究没有用自己的手灌溉到南方的土地。 我也明白了我们为什么不去Maspalomas市内。因为那里在寒冬,是座“空城”。 非典型聚落 LasPalmas(拉斯帕尔马斯)位于GranCanaria东北部,是全岛最早的定居点,典型的西班牙城镇,其旧城中心区多年前已被纳入UNESCO文化遗产。 但比起旧城,自从第一天开始,我便对眼前这座“山”充满好奇——那是一座用房屋堆成的山,就像是谁捧起大小不一的积木块,从山顶倾倒在整个山坡。 我向带队老师请示前往时,他说那里是“非典型聚落informalsettlement”——是人们非法聚集建设,但由于多种复杂原因,政府难以移除的居住区。后来读到说,这里名为BarrioSanJuan圣胡安聚集区,确实很多人非法聚集,但并非是犯罪;而是故意定居在山坡,从国家护林固土工程中获得经济资助。 当时还没有Googlemap可用,只能凭借手中地图和老师潦草的几个箭头,去穿过一条条鸿沟、高速路和漆黑的涵洞。一点切身体会是如果没有“车”,在这样的山地城市真是寸步难行。 沿着高处向上,拐过一个弯之后,终于算是进入了聚落。 这里很宁静,可以看到许多生活的细节,可却感受不到远望这里时的那种迷宫般困惑;而且似乎也没什么名堂,只是一个个房屋沿着坡往上建。 我想起本科时去北京胡同的考察,从鼓楼大街或地安门大街进入,瞬间嘈杂全无,好像家家住着吃掉声响的精灵,然后彼此又凝结成一种难于言说的精神——可惜这些在这里都感觉不到。 我们又拐了几个弯,上到更高的地方,刚好眺望眼前的山谷。或许是太久没有雨水,山谷两侧已经满是种植与畜牧…… 其实眼前就是刚才费力穿越的沟壑,也是几天前环岛旅行看到的,那些雨水的路径。山谷往上就对应着某个分水岭和分水器;往下就是大西洋,还有历史上一直被滋润着的LasPalmas旧城中心区。 我突然觉得这“山谷”有重大的意义。 因为即使有“雨”,没有“谷”,这“城”应该也不会存在。所以保护城市,留住文化,最可行的或许应从保护山谷开始——只有先保留住地貌的多样性,才能确保周期性自然现象的发生,以及随之产生的文明。 城市更新 /场地现状/ 历史上首府LasPalmas没有沿河发展而是向岛内扩张,因而分为上下两层台地:旧城区靠海,位于第一层台地,新城区较高,位于第二层。旧城充满着历史文化遗产,而新城更多是满足基本需求的住宅,特别是公共住房。 我们的设计场地就是其中一片公共住房区,名为LasRehoyas,意为沟渠或山谷,得名于贯穿场地内部的一条谷地。它刚好位于第一、二层台地过度的斜坡上,包含了一排排彼此平行的板楼和一座学校。 公共住房(PublicHousing)是指由政府或其它组织所拥有,以低于市场价格出租给低收入者、老年人或残障人士的住房。欧洲公共住房虽然犯罪率高,且居民多属低收入人群,但它从根本上有别于贫民窟或者非典型聚落,后者多为居住者自行建设,甚至未得到政府官方许可。 下面几张图片就是设计场地LasRehoya。 当地社区的业主委员会代表,亲自带领我们考察了几个小时。 走在居住区中,感到空间有些均质,楼与楼间区域多为相似的布局,封闭且容易迷路,对外来人并不友善。街道狭窄却停有大量汽车,后来得知当地人对汽车有极强依赖性,甚至在居住区内部,也是机动车出行。途中看到的一个公交站在大家眼里犹如绿洲般珍贵,只因它是唯一的公共交通设施。 场地另一个特点是坡度极大,米的进深却有近70米高差,所以经常会出现由于过于陡峭而难以建设的一片片闲置土地。 至于公共空间,居住区内部的绿地率很低,下图是入口处仅有的一块,维护很差——这就引出第四个问题:缺水且土壤固水能力差。可能会问,周边不是海吗?是,但海水盐度过高,难以满足植物灌溉需求,还会对土壤酸碱度造成永久性影响。 调研最后,我们从居住区北侧离开,刚好从第二层台地俯瞰下面区级公共绿地,旁边矗立的混凝土电梯也间接显示了这里的巨大高差。 临别时,大家向一直参与讨论的业主委员会代表告别。 带队老师不忘询问是否还有其它建议——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人想了想回答:“……要改造就什么都不要留,这里也没什么值得留下。”这句话对大家接下来的设计产生了重大影响,相当于默许了许多改造可能性的存在。 /设计/ 离开加那利群岛,开始着手设计后,有些观点得到了一致共识:比如构建文化廊道,就是将第一二层台地以多个城市广场、公园或自然绿地串连,从而使LasRehoyas场地不再自我封闭,融入城市区域尺度的公共空间体系;比如尽可能引导公共交通发展,优化静态交通空间,营造安全连续的步行系统;再比如尽力对雨水进行回收利用,缓解用水紧张。 除此,更进一步的策略,每个同学便走往不同方向。有人认为一定要注入商业,强调mix-use,以弥补附近街区的零售和服务功能缺失;有人认为地形起伏是隔离问题症结,应先平整土地,将周边城市网格延伸至此,创造连续肌理;等等。 起初我没有具体策略,但有一点在我心里非常明确,就是我想创造一个属于本土的居住区——一个带有岛屿特征,而非陆地特征的居住区。我希望赞颂加那利群岛,并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能够意识到自己生活在如此特殊的土地,一个自给自足的微缩星球。然后遵循这个主旨,再逐渐深入细节,去解决前文提到的一个个现存问题。 大家遇到的最大难题,是场地内的巨大高差,我当时就决定从这里入手。不过区别于大多数人在尽力“减少坡地减少阶梯”,我的设计恰恰是想保留住地势的陡峭。火山岛嘛,就要有点火山岛的样貌! Safdie曾在蒙特利尔世博会,用错落的立方体公寓证明“高密度不等于生活质量下降,不等于私有空间的减少”。同样的,我相信坡地也不等于不可利用,它反而可以创造更独特的空间体验。 但如何利用坡地?“当地人更了解如何栖居在坡地。”老师回答。 我想到之前去的那片非典型聚落,那里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才能称得上是在“真正的栖居”。 反复研究后,我发现典型的“之字形”公路沿坡地迂回向上,其实更多是服务于车行,人行步道反而难以察觉,仅是夹在两两建筑间的一条条垂直向上的阶梯小径。 我简单地勾画出大致的总体规划,但足够清晰并支撑后面的设计。我所构想的空间格局,首先采用“之字形”车行道路,同时嵌入一条带状绿地,并作为主轴使居住区与外界公共绿地空间相连;其次,将居住建筑安排在沿路两侧,以此间接围合出几个“庭院般”三角形空间(绿色);然后再引入步行交通网,连接各个庭院和居住区南北总入口。 老师们很喜欢这个策略,直接、可行、没有拐弯抹角。不过也提出很实质性的问题:如何固坡?(就是我需要稳固住陡峭的坡地) 我被建议了两种方法。一种是用挡土墙,在每段高差过大的区域都竖起一堵2-3米高墙,这样可以最大面积地保留坡地用作公园或其它。优点是造价低,但不美观,容易对过路的居民产生压迫感(街道宽度有限)。 另一种方法,是如果想象把这堵“墙”逐渐变厚,厚到一座屋子的宽度,那它就可以直接居住——换句话说,即把“住宅楼”本身作为挡土墙。这样虽然可用作绿地的面积减小了,也增加了房屋的建设难度,但能够保证各高度坡地衔接平缓。 我开始查阅资料和案例,位于设计场地附近的一片新建居住区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同样位于坡地,建筑本身即为挡土墙,一层与三层分别对应两个方向的出入口(一层为人行,三层车行)。 我从中汲取灵感,并完成了以下建筑形式:同样作为挡土墙的住宅沟通了两侧高差,将坡地变缓,增加了土地的可利用性。 此外,住宅楼沿之字形道路布局还会带来另一个特点,就是建筑会将地面空间分隔为两部分:一边是安静内敛的庭院,另一边是热闹活跃的街道。对于这样的形制,我也将住宅设计成贯通两侧的户型,也就是说,居民在家中能够同时感到喧闹的街市与宁静的内庭。 路网与建筑基本确定后,终于可以继续往下想:为公共空间赋予功能。 我从围合出的最大一片绿地入手,其内部包含一个带状洼地,也就是LasLehoyas(山谷)名称的由来。我本能地想到了雨洪管理,毕竟场地内的另一个经典问题是需要作出回应的,因此将这片区域用作雨水收集、净化、地下存储待再利用。 图中为整个场地的道路系统、绿地、建筑等的初步布局平面图 随后我便遇到瓶颈,就是我要为被步道串联的一个个公共空间赋予意义与形式。这时学期已经过半,在完善前阶段图纸期间各种压力也接踵而至。找寻灵感时,一次刚好遇到老师评价同学一张渲染图——那图很漂亮,描绘的是几个人悠闲地倚靠在一张张木制躺椅,不过椅子不在沙滩而是摆在草坪,有对情侣似乎刚刚跳入不远处的泳池,四周乔木郁郁葱葱,时而露出远景一栋栋崭新的住宅楼。 不过对于此,老师存在疑虑,评价说“有些普遍化”,因为这种场景在地中海或美国西岸都很常见,应该更努力塑造属于当地的景色。 我就又一次想到自己的设计初衷:设计一个包含加那利群岛特征的居住区。渐渐地,我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环岛之行的情景,每一个我们穿过的地区,从山谷农田针叶林,到巨石与沙漠……这无数丰富的地景,如果我能让每个在居住区穿行的人也同样感受到,该多好! ——“不错!你可以在分隔出的不同空间模仿岛屿的不同生态环境”,老师听了我的陈述,给了我进一步建议,“你去过西雅图吗?” ——“没有……” ——“西雅图雕塑公园,靠一条抬高的折线形绿地连通了陆地与海岸,跨越过下面两条滨海高速公路……如果你沿这条折线一直走到海边,两侧的景观布局,实际象征了整个美国西北部的生态环境:有的象征苔原,有的象征针阔混交林……这种手法叫做simulation(模仿/模拟)。” 下图为西雅图雕塑公园,清晰可见折线的道路通向水岸,并框定出几个几何形绿地。 照片来自设计者Weiss/Manfredi事务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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