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眼中的中国家具是怎样的呢？今天，我们一起来欣赏法国旧藏的三种中国家具类型。

年，欧洲的中国热方兴未艾。中国文化、服装以及家具等等在当时的法国上层社会持续加温至鼎沸的高潮：

在路易十五至路易十六时期的漆木书柜上，中间部分用的是原装进口的中国屏风，画中之景出自中国工匠手笔；路易十六时期的长方桌，条板用镂空花纹模仿中国的竹家具无论是整体的结构，还是细节设计，都与中国的黄花梨方桌遥相呼应。

中国的家具对于法国家具的影响竟曾如此之大，那么，法国人眼中的中国家具是怎样的呢？今天，我们不妨一起来欣赏，法国旧藏的三种中国家具类型。

灿然悦目的螺钿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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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黑漆螺钿乘槎图柜

高.7厘米，宽.7厘米，深57.5厘米

此柜阔逾1米，体量甚大。柜通体方材，上有外膨柜顶，硬挤门，门上木轴上端纳入柜顶，下端纳入有臼窝的横枨，柜门下有闷仓，再承以壸门牙板，这是典型的圆角柜结体，但处处见方的做法，已属圆角柜的变体。

柜装饰极奢，通体髹黑漆，嵌薄螺钿，柜顶、腿足、横枨和牙板饰以梅、竹、桂、菊等各色折枝花卉，工细纤巧。柜门攒框平镶门心，髹漆后得以形成平整画面，两扇柜门合为一副通景画，乃是元明清以来常见的《乘槎图》。

这件柜子既不像进贡物品，亦不像普通的外贸家具，何以流落国外，也许还有更多缘由，可惜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历来所见薄螺钿立柜，不论实物还是影像，鲜有能及此柜图案之精美，立意之高远者，更不要谈它极高的研究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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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嵌螺钿花卉纹方角柜

明晚期，高.7厘米，宽99.7厘米，深61.6厘米

此种方角柜类似者最少有四例，除此件外，王世襄先生《明式家具的装饰》中选有一件作为嵌螺钿实例，并注明为黄花梨木嵌螺钿而成，花纹的边缘皆嵌单根铜丝作界。另两件为一对，现为法国漆家具藏家罗汉先生收藏，该对柜子表面薄擦黑漆，木质莫辩，镶嵌手法与王世襄先生所述如出一辙，且知柜门为数板拼成，并由银锭榫连接，是一种较为少见的做法。罗汉先生曾对该对柜子做过碳十四检测，确认为明代晚期制品。

此柜柜门与柜顶之间尚有一定空间，填以矩形结构，以横竖枨分为三段，平镶绦环板。方角柜的枨子和腿足上都以螺钿嵌成源于球路纹的锦纹，闷仓以竖枨界为三段，平镶板心。柜门六抹，也是少见。柜门、绦环板及牙板处以螺钿嵌成折枝花卉，花枝自中间生出，分数茎，枝干遒劲，花头丰硕，类莲花，形象与清代流行的缠枝莲不同。

此柜牙板的牙头宽阔，也与后来修长的刀牙板不同。此柜虽然以螺钿装饰，但结构简单，风格质朴，图案略拙，具明代晚期家具特征。合页稍显简陋，不知是否原物，面叶上的环形拉手是明或清早期家具常见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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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黑漆螺钿牡丹纹顶箱柜

高.2厘米宽88.9厘米深57.5厘米

此柜不高，底柜扁矮，与之前分析的一例日本风格顶箱柜相当，但细节迥异，装饰和结构完全是中国风味。通体厚髹黑漆，嵌厚螺钿，门心与门框、牙板与腿足都装在一个平面上，以便髹漆。

框架处螺钿嵌为折纸花卉，两两相背，呈“丫”状。四扇柜门图案相同，两两相对，为一斜坡上横置湖石，一株牡丹夭娆生出，花头肥硕。柜下有刀牙板，厚实宽阔。装菱花形铜合页和面叶。

此柜厚髹大漆，厚螺钿花纹朴实稳重，有拙意，牡丹样式为明末清初盛行的“双犄牡丹”。顶箱柜边框和柜门边缘有螺钿嵌成的边线，原书的作者塞斯辛基认为这是清早期中国漆家具尝试光影效果的做法，其实家具中线脚的应用出现很早，这种观点有一定片面性，但未尝不是一个有趣的观察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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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期黑漆螺钿山水人物图方角柜

高.5厘米，宽.6厘米，深49.5厘米

此方角柜造型简练，典型明式家具风格，然而通体髹黑漆嵌薄螺钿，纹饰细致，工整秀丽，非精细匠作不能为。柜的框架看面以螺钿嵌成锦地，上有海棠形开光，开光内嵌各色折枝花卉，柜门硬挤门式，平镶门心使得表面平整，沿门框各有锦纹一周，如同将画心裱在柜门之上。

柜门上嵌成山水人物，“之”字形布局，以水域将六个故事场景界开，故事应是辑自《西厢记》明清刻本版画。柜门嵌的图案并不按照故事顺序，而是根据实际构图需要任意排列。柜下壸门牙板，曲线波折俊美。牙板壸门中间“灶火门”尖角挖的较深，这种做法在清早期家具上多有出现。

牙板上螺钿嵌海水江崖，上有鸾凤飞舞，显示这是女眷用具。此柜风格与工艺水平与故宫博物院藏一对康熙年款书架相近，信为相近时期制品。螺钿小器多见，如此中型家具，施以螺钿工艺者，比较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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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期黑漆螺钿花卉纹带翘头亮格柜

高.7厘米，宽71.1厘米，深36.8厘米

此柜样式罕见，是小亮格柜顶加施翘头而成。柜门对开，无闩杆，黑漆地上嵌厚螺钿花卉纹，图画对称，缓坡上湖石玲珑，其后各生出花卉一株，左边菊花，右边牡丹，引得彩蝶飞舞，螺钿镶嵌工细，即使草丛中的螳螂、蛐蛐等草虫也形态生动，栩栩如生。

画面上有草书题字，识之难成语句，字之间并无干系，更兼各字笔势毫无呼应，布局呆板，推测这可能是工匠从当时书籍或法帖中集字做装饰之用。柜门下有闷仓，螺钿嵌竹、荷、苇草数茎挺出水面，立意宁静深远。正面牙板开壸门，曲线略平缓，“山”字形壸门尖斜斜撇向两边，是继承了明万历时期特点。

此柜的翘头案面有承具的作用，架格起架具的作用，下部橱柜又有庋具的作用，用途多样，考其缘由，或是上层搁置佛像，中层放置敬佛物品，下层橱柜作多余物品收纳之用，此器或是一个供案。此柜与前例黑漆螺钿牡丹纹顶箱柜髹漆和螺钿图案接近，唯此柜图案秀丽，变化丰富，无后者朴拙之感，精细远过之。此物当时为古董商卢芹斋所有。

精雕细嵌的描金彩绘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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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黑漆描金山水图顶箱柜

高.2厘米，宽87厘米，深42.5厘米

顶箱柜通体髹黑漆，上饰山水图案，图案凸起，有立体感，立意清淡平远，原题注为在浮雕图案上髹金。从图案和漆饰手法可以判定这是日本莳绘漆，此类工艺往往在凸起的图案上嵌金属片为饰，从图像上看此顶箱柜倒是并未有镶嵌。这里举故宫翠云馆黑漆莳绘山水图裙板为例，可以大致看到这类漆器特点。

不唯漆饰，此柜子的整体造型虽然是中国样式，但是细节又与中国家具有别。自明晚期以来，中国或日本的漆家具在欧洲极受追捧，尤以法国、英国为著。贸易交流至这些国家的家具以日本的漆屏风、橱柜、箱盒为多，以中国的款彩屏风为多。这些进入欧洲市场的中、日漆家具，由于实用需求，往往被欧洲工匠改制为其他家具。

这些家具中，以漆柜门和漆屏风上的图案最为迷人，故而欧洲工匠或以之制成桌案，或将之挪用在新做的欧洲风格家具上，现今尚能看到很多此类家具，这里举路易十八时期法国宫廷用柜子为例，它的柜门心是从日本漆家具上挪来。至于日本仿制中国家具，往往结构松散，比例适当，恐造型的气势要更弱于此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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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期红漆彩绘戗金花鸟图柜

高.8厘米，宽.9厘米，深63.5厘米

这又是一件体量巨大的柜子，现藏法国集美博物馆。柜髹红漆，彩绘戗金为饰。柜为对开硬挤门，两旁有余塞板，余塞板与柜门等宽，配合髹饰的图画，正好如并置的四条屏。柜有闷仓，与牙板髹为一条，两端牙头长而秀气，中间牙板边缘不甚规则，推测原为壸门，上翻花牙，后来花牙掉落后修改成现状。柜的铜饰件极为考究，面叶和合页上都錾刻云龙纹。

柜的框架上为彩绘戗金缠枝莲纹，花纹饱满。柜上图案中花卉各不相同，有梅、菊、牡丹、绣球、水仙等，禽鸟穿梭其中。宽牙板上饰海水江崖纹，三山耸立如圭璧，波涛汹涌，一对神兽相向奔驰。柜两边侧山也各有装饰，上方菱花形开光，下方委角方形开光。

柜门的漆质与框架漆质稍有差别，剥落的彩绘漆层下现出底纹，则知柜门通体先做好六角菱花式锦地暗纹，再于其上描绘图案，并戗金勾勒。此柜从漆饰图案样式到纹饰细部特征，都具有典型的康熙时期宫廷漆家具特征，铜活上的云龙纹亦可为佐证。其发色艳丽，禽鸟成双成对，寓意吉祥，如果可以确认是原制式，则有可能康熙时期后宫嫔妃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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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中早期红漆彩绘戗金螭龙纹梅花形坐墩

面径36.8厘米，高45.7厘米

坐墩原书描述为彩漆戗金，实物得以流传，成对，现为法国收藏家罗汉先生所有。观察实物知为红漆彩绘戗金工艺。坐墩面以独板挖成为梅花形，面上随梅花形轮廓饰勾云纹，临近者相互勾连。

每个勾云纹内各饰螭龙一条，颜色不一，呈逆时针方向运行，龙首折回，欲反向而行。往内又有五条小夔龙组成一圈，与外圈螭龙形态相同但运动方向相反。罗汉先生非常推崇这种图案布局，认为是制者刻意经营，以形成极强的旋转感和动势。中间花瓣形开光，内饰子母螭凤纹组成的寿字。座面边缘饰卍字锦纹。

此墩结构极为罕见，外披牙板，罗汉先生认为这是在模拟坐墩上覆盖织物的效果，牙板的边沿波折较多，就是模仿织物边缘下垂的效果。墩身相连的海棠形构件，源于宋时流行的藤编或竹编坐墩造型，我们能够看到很多的类似坐墩实例，都或多或少有藤墩或竹墩的造型因素，本件坐墩海棠形构件相连处有饰有莲花纹的开光，亦可视为特意对应早期缠绕相邻两个竹或藤圈的数圈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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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黑漆描金缠枝莲龙纹顶箱柜

高.5厘米宽.4厘米深82.2厘米

此柜是典型的清代早期宫廷用具，体量上看应原在大殿两旁对设。现存法国集美博物馆，惜顶箱已失，体量硕大，图案绚丽夺目，堪称重器。历来所见顶箱柜，多为一底柜承接一箱，也有数箱层层叠起者，如此例两个顶箱并列者，较为少见。

柜造型简洁，下有闷仓，看面黑漆上满髹描金缠枝莲纹为地，花纹屈曲缠绕，花头肥硕饱满，描绘工整，典型清代康熙时期样式。柜侧亦为描金缠枝莲龙纹。柜背面为描金花鸟图案，上有横款：“大明万历年制”，为后来伪款。

此柜描金分两色，以黄色金箔与偏红色金箔交叉使用，表现物象，更具有层次感，此工艺即所谓的“彩金象”。类似的顶箱柜，故宫博物院尚有一对，但非清宫原藏，为建院后购买所得。

穷工尽巧的百宝嵌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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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期黑漆百宝嵌花鸟图顶箱柜

高.4厘米宽.7厘米深62.2厘米

顶箱柜通体髹黑漆，框架上以螺钿嵌成锦纹为地，菱花形开光内百宝嵌成折枝花卉和博古纹饰，漆器上这种锦地开光的做法，明代万历时期开始大量使用，而家具上以螺钿镶嵌成这种形式者，以康熙时期最盛，故宫博物院藏有康熙款黑漆螺钿山水花鸟纹架格，可作为参考。

柜门平镶门心，以百宝嵌成四幅花鸟图，花盛果硕，禽鸟驻枝顾盼，布局自然，刻画生动，尚有宋代花鸟意趣，尤其是顶箱的两幅图案，都是有树枝自柜门侧面伸出，往下曲折后上扬，枝上栖鸟，抬首欲起，这与南宋林椿《果熟来禽图》类似。柜下有闷仓，上有镶嵌火珠，两侧一为天马、一为类狮神兽，相向而行。下端为直牙条，牙头遗失，原应为刀牙板。柜施菱花形铜合页，圆形铜面叶。

有香港洪光明所藏的黑漆百宝嵌花鸟纹圆角柜，镶嵌图案与之极为相似，高贵雅致，精美非凡。以山水或花鸟图装饰家具的做法，本书收录数例，应是清代早期盛行的一种做法。

源自东方古国的款彩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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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款彩五伦图围屏（十二扇）

高.2厘米，宽.4厘米

款彩屏风，黑漆地，上雕饰图案，花树丛生，可辨识者有松、山茶、竹、兰、芝草、萱草、石竹、梧桐、牡丹、芙蓉、玉兰等，杂色纷呈，花团锦簇，有非常强的装饰效果。

再点以湖石，凤凰栖于其上，周围有仙鹤、鸳鸯、鹡鸰和黄莺，分别代表君臣、父子、夫妻、兄弟和朋友之道，称之为“五伦图”。图案周边饰西番莲纹，又有外框，不但有鼎、彝、瓶花等常见题材，还是浑天仪等科学仪器图案。

外框边缘饰双螭捧寿纹，螭龙身体衍为卷草，典型康熙时期样式。屏风背面不知，这类屏风多为祝寿之用，背面多书写贺寿文字，往往有具体赠送人的姓名及制作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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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款彩汉宫秋月图围屏（十二扇）

高厘米，宽.7厘米

此围屏与前述款彩围屏工艺、年代相近，但构图不同。最外面的边框锦地开光，内饰螭纹，显现康熙风格。横披一扇一图，都是一种折枝花卉配合一青铜器皿，历千年岁月的古董与刹那芳华相伴。

款彩漆是非常独特的一门漆工艺，是在漆地上进行雕刻，将图案部分剔刻至灰，然后填彩，如同刻板。其色彩丰富，装饰味浓，故而多用来制作围屏，偶见以之制作柜、箱、匣等。款彩屏风的制作时间，以康熙时期最为常见。目前所知，最早的款彩屏风实例为崇祯十年款的花鸟图屏风，也是唯一一件可以确定为明代制者。

16~17世纪，中西方贸易频繁，款彩屏风是重要的贸易品之一，因为途径印度尼西亚万丹，故而被称为“万丹漆”。款彩屏风在国内的存量甚少，主要集中在欧洲尤其是法国。

款彩奢华的风格与法国上层崇尚高贵华丽的审美情趣不谋而合，法国工匠将屏风上的漆层剥下，贴嵌在新制的家具上，从路易十四时期的家具直到现在，我们都能见到镶嵌有中国款彩漆片（也见有一些镶嵌戗金彩漆或者日本莳绘漆者）的法国家具。自清晚期始，法国又流行将中国的屏风或柜门截下，做成桌、几等面的做法。

款彩漆使得西方人对于东方古国有了初步的了解，屏风上的家具等器物，也影响了西方的工艺品，路易十四时期桌子上的三弯腿，何尝不是受到画中那中国明式三弯腿香几的影响？款彩屏风在文化和艺术交流方面的贡献，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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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策划丨林育程

编辑丨知木网

资料来源丨《古典工艺家具》杂志

部分图文来自：张志辉，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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