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百年战争爆发英格兰金雀花王朝的光
??? 金雀花家族的名字(Plantagenet)源自金雀花的拉丁文名字(Plantagenista),而举右前足向前行进、面部正对观看者的狮子则成了英格兰王室的纹章标志。金雀花王朝是英格兰历史上延续时间最久的一个朝代,在其统治时期,我们今天所知的英格兰的一些最基本元素得以奠定。本文选取的是金雀花王朝最伟大国王爱德华三世的统治时期,黑死病爆发之前的繁荣英格兰。百年战争初期,在爱德华三世、他的儿子黑太子等领导下,英格兰大败法兰西、苏格兰和其他敌人,文章所涉及的战役包含斯勒伊斯海战、克雷斯战役等。年,金雀花王朝的王权达到了 ,在内国泰民安,在外雄霸天下。 文 [英]丹·琼斯 摘自《金雀花王朝:缔造英格兰的武士国王与王后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百年战争爆发 自年(狮心王理查在位的倒数第二年)开始的年中,历代金雀花国王的纹章都是三只(一般被称为豹子)举右前足向前行进、面部正对观看者的狮子,背景是鲜红色。现在的王室纹章却发生了巨大变化。到了年,三只狮子不是骄傲地横跨整个纹章,而是变成了这种样式:纹章分为四个部分,狮子只占右上和左下部分,其他部分则是蓝色底纹上的金色百合花,这是古老的法兰西王室纹章。而且,法兰西的百合花的位置更优先,处于整个纹章的左上角和右下角。对历史悠久的英格兰纹章所做的改造着实令人震惊。对聚集在广场上的人们来说,爱德华三世即将传达的信息是毋庸置疑的。 爱德华三世走到平台上,两侧簇拥着他的宫廷显贵,以及佛兰德最重要的三座城镇的市政官。他高声疾呼,压过人群的嘈杂,呼吁根特人民承认他不仅是英格兰国王,还是法兰西国王。他要求他们服从自己,并接受了许多佛兰芒人的宣誓效忠,其中包括佛兰德的居伊(佛兰德伯爵的异母弟)。爱德华三世向在场的人保证,将会尊重他们的自由,保护他们的商业权益。然后他主持了一场典型爱德华三世风格的庆祝活动:比武大会。 在人山人海的根特集市广场上发生的这个事件,是自爱德华一世决心将自己打造为亚瑟王再世以来,金雀花王室形象的最深刻变革。爱德华三世正式自立为法兰西国王,打起了这样的旗号,这个举动从根本上改变了英法两国的关系,即便是在亨利二世时代也不曾有过这么重大的变革。它也引发了两国之间一场几乎无休无止的战争(即百年战争),将两国都拖得民穷财尽。 这场战争的根源错综复杂,涉及金雀花王朝历史的深处,以及14世纪的政治。英法两国之间争议的传统焦点,是英格兰国王作为阿基坦公爵的地位。年,亨利三世同意签订《巴黎条约》,以阿基坦公爵的身份向路易九世宣誓效忠,放弃了金雀花家族对诺曼底、安茹和曾经的金雀花帝国其余部分的权利主张。自那以后,两国摩擦不断,议题都是阿基坦。 整个14世纪,在欧洲西北部,英格兰和法兰西的利益连续发生冲突,而法兰西王室也进入了大举扩张的新阶段。法兰西历代国王执着于确立自己的权益,开疆拓土,并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自腓力二世时代以来,法兰西还不曾如此咄咄逼人地对外扩张过。这导致法兰西与英格兰在低地国家的 中发生了直接的竞争;苏格兰自年便与法兰西结盟,这是英法矛盾的另一个根源;英吉利海峡的航道和贸易路线的控制权也是双方争夺的焦点,英格兰人渡过海峡向佛兰德输送羊毛(后来还有纺织品),并从波尔多进口葡萄酒。但在这些互相挑衅和冲突的表象之下,是两国王室地位上的根本变化。 年,查理四世驾崩,腓力六世继位。自年于格·卡佩登基以来一直统治法兰西的卡佩王族的直系绝嗣了,法兰西王国迎来了充满不确定性的新时代。爱德华三世年轻时曾访问亚眠,代表自己在欧洲大陆的领地向腓力六世宣誓效忠,这表明他接受了腓力六世的继承权,承认他根据萨利克法继承法兰西王位的权利。由于爱德华三世在位早期国内政局动荡,英格兰朝廷当时并没有积极地推动他对法兰西王位的主张,就这么放弃了。 莫蒂默和伊莎贝拉垮台之后,腓力六世作为法兰西国王的地位已经得到巩固。年轻的爱德华三世国王远远没有力量去要求对法兰西王位继承的问题进行更正,首先是因为~年所有适合作战的季节都被用于讨伐苏格兰。因此英法两国之间没有发生武装冲突,而是小心谨慎地进行外交。年,两国进行了探索性质的对话,商讨发动新的十字军东征的可能性。但在年,腓力六世决定支持大卫·布鲁斯,这对英格兰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挑衅。 并非只有腓力六世在庇护逃亡者。年,爱德华三世将阿图瓦的罗贝尔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罗贝尔曾经是腓力六世最亲信的谋臣和密友,后来非常不幸地变成了他的不共戴天死敌。虽然年事已高,他还是勇敢地逃脱了法兰西法律的制裁。爱德华三世欣赏罗贝尔的骑士风度和军事才华,慷慨地庇护他,这招致了法兰西国王和贵族的怒火。14世纪40年代一首佛兰芒语的宣传诗《鹭的誓言》责怪罗贝尔引发了战争,因为他怂恿爱德华三世去夺回自己的合法遗产(即法兰西王位)。 据这首诗的描述,在一场奢靡而浪漫的宴会上,罗贝尔走到国王面前,呈上一只烤熟的鹭,这是他的猎鹰在当天捕获的猎物。“我相信,我抓住的是最怯懦的鸟儿,”罗贝尔向国王和他的廷臣们说道,“它看到自己的影子,都会吓个半死。它惨叫起来,就好像要丢掉性命一样……我打算将这只鹭奉献给人世间最怯懦的人,或者说是世间曾有过的头号胆小鬼,那就是爱德华·路易(即爱德华三世),他原本是高贵的法兰西土地的合法继承人,却被剥夺了这继承权;但他没有胆量,所以一直到死也不会得到法兰西。” 爱德华三世 在这首诗中,爱德华三世听了这话,当即发誓“统领我的子民,渡过大海……在那国度点燃战火……迎战我的死敌,瓦卢瓦的腓力,他佩戴着百合花……诸君大可放心,我谴责他,用言辞和行动向他开战”。 《鹭的誓言》纯粹是宣传作品,目的是将阿图瓦的罗贝尔描绘为刁滑的煽动者,而把爱德华三世丑化为大呼小叫、无耻放肆的侵略者。它活灵活现地描绘这图景,令听众们信以为真。的确,爱德华三世对阿图瓦的罗贝尔的庇护为腓力六世提供了开战的借口。年12月,腓力六世派遣使臣到加斯科涅,要求遣返罗贝尔。英格兰朝廷拒绝了这个要求,不到一年之后,爱德华三世就派遣使臣到巴黎,去面见“自诩为法兰西国王的瓦卢瓦的腓力”,收回了英格兰国王对其的效忠誓言。可以预见的是,腓力六世立即正式将蓬蒂厄和加斯科涅收为己有。战争爆发了。 年,爱德华三世在根特的广场平台上发表演说的时候,英格兰和法兰西在理论上已经处于战争状态三年之久。这三年之中,主要还是一场虚假的冲突,双方都在笼络盟友、拉帮结派。爱德华三世的战争努力主要集中在低地国家,他向埃诺伯爵、布拉班特公爵和其他盟友送去了数万镑的贿赂,以建立一个反对法兰西国王的大同盟。这是一项传统的代价昂贵的策略。除此之外,爱德华三世还从德意志皇帝路德维希四世那里购买了帝国总督的头衔,这个头衔赋予他对低地国家诸侯的完整宗主权。这场代价极高的外交活动中 的重要军事行动发生在年秋季,爱德华三世率军来到法兰西北部,在康布雷西和韦尔芒杜瓦的边境地带打了一场激烈而凶残的战役。同时,腓力六世派遣军队深入加斯科涅,往南一直进逼到波尔多。 但这都只是初步的小规模冲突。年,爱德华三世正式宣称对法兰西王位享有权利,于是战事升级。这不再是传统的英法战争。的确,这场斗争的实质仍然是法兰西国王坚持自己应当享有的权利,而金雀花王朝的阿基坦领主不愿对其俯首称臣。英格兰人的策略是历史上常见的手段:贿赂佛兰德和法兰西东部边境的领主与诸侯,以建立一个北方联盟;同时集结一支军队,从南面进攻。但是,爱德华三世对法兰西王位宣示了主权,于是英法王室斗争的整个性质都发生了变化。 到年10月,爱德华三世已经在书信中自称为“法兰西与英格兰国王”。三年后,在根特的典礼上,他将自己的权利主张昭示天下。这不再仅仅是领主与封臣之间的战争。这将是一场争夺王位继承权的战争,必定只有一方能够生存下去。 爱德华三世在海上 年6月24日黄昏,也就是爱德华三世宣称自己是英法(差不多是西欧大部分地区)国王的六个月之后,他站在自己的旗舰“托马斯”号上,纵览佛兰德的斯勒伊斯的大海。“托马斯”号是一艘形似商船的大型柯克船,只有一具方形风帆。翻腾的海水被成千上万法兰西人的鲜血染红了。 爱德华三世此次渡过海峡,目的是将一支军队送到佛兰德。这是孤注一掷之举,也是形势所迫。两个月前,他的伙伴和盟友索尔兹伯里伯爵与萨福克伯爵在里尔城外作战时被俘。佛兰德被法兰西军队占领,菲利帕王后在根特被扣押为人质。英吉利海峡上有法兰西战船游弋,它们威胁要摧毁英格兰的羊毛贸易。近两年来,英格兰南海岸一直受到法兰西海盗的困扰,南安普敦已经被海盗几乎夷为平地。 爱德华三世筹备一场大规模入侵已经有几个月之久,不可避免地走漏了风声到腓力六世那里。于是,一支庞大的法兰西舰队从诺曼底和皮卡第滨海地区集结起来,受命前去封锁各港口,阻止英格兰军队登陆。爱德华三世向海岸眺望,可以看见法兰西舰队排成了密集队形,战船停泊在茨温河口,用铁链锁起来,分列三排。 整整一夜,英格兰舰队停泊在肉眼可以看到敌人的地方,只见法兰西舰队桅杆如林、有装甲防护的船首虎视眈眈。次日,爱德华三世命令己方舰船于下午三点左右接近茨温河口。英格兰舰队从西南方接近河口,阳光在他们背后,而且顺风。看见敌人雄壮森严的樯橹之后,爱德华三世一定感到焦虑,甚至是畏惧。他即将迎战的是英吉利海峡上曾经集结起来的最庞大的海军力量之一。一旦战败,他必将彻底垮台。 中世纪很少有海战,少数的几个战例中,战况特别混乱。但是,年6月的斯勒伊斯战役是百年战争中英格兰最初的胜利之一。 法兰西舰队的 线包括曾经投入英吉利海峡的一些 的船只。那些柯克船运载着成百上千的士兵,弩弓像鬃毛一样密密麻麻。其中包括“克里斯托弗”号,这是一艘巨型战船,是前不久从英格兰人那里掳得的。第二线是较小的船只。第三线是商船和王室的桨帆船。 中世纪的海战和陆战十分相似,很少有机动作战,或者追击。两支海军交锋时,先是猛烈冲撞,然后是登上敌船,展开绝望而血腥的近距离厮杀。尽管战船会携带投石机和巨型弩弓等重型武器,但发挥作用的主要还是弩箭和武士们的钉头锤和棍棒的凶残猛击。“这场大海战如此恐怖,”编年史家杰弗里·贝克尔写道,“哪怕是只敢从远距离观看的人,也是傻瓜。” 英格兰舰队向法兰西人发动了一波波攻击。每艘英格兰战船都撞上一艘敌船,用钩子和多爪锚死死咬住对方,同时英格兰和法兰西弩手、弓箭手们向对方射出凶残的箭雨。弓箭手们占据制高点,要么是在战船的高高艉楼,要么是在桅杆上。英格兰弓弩手杀死了足够多的守军之后,武士们就登上敌船,展开白刃战。 法兰西人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惨遭屠戮。“这着实是一场血腥残忍的战役。”法兰西诗人和编年史家让·傅华萨(他对百年战争的记述是关于14世纪历史的最伟大著作之一)写道。他记载称:“由于无处撤退和逃跑,海战总是比陆战更激烈。每个人都不得不依赖自己的英勇和武艺,冒着生命危险去争取胜利。”此役中有16万至18万法兰西和热那亚士兵死亡,要么是在甲板上战死,要么是溺死。法兰西的两名指挥官都丢了性命:齐艾莱的旗舰被攻陷,他本人阵亡;贝于歇则被吊死在自己旗舰的桅杆上。 斯勒伊斯战役是英格兰历史早期最伟大的海战胜利之一。英格兰人自己及其佛兰芒盟友也不敢相信取得了如此辉煌的胜利,不禁欢呼雀跃。法兰西舰队几乎全军覆没,要么被俘,要么被摧毁,英格兰商船在英吉利海峡受到的威胁一下子就被解除了,而腓力六世丧失了封锁欧洲大陆海岸线的能力。法兰西方面的死亡人数令人震惊。英格兰僧侣和编年史家伯顿的托马斯写道:“战役三天之后,茨温河中……血似乎比水还多。溺死的法兰西人和诺曼人极多,有人讥讽地说,鱼儿吃了那么多死人,如果上帝给它们说话的本领,它们一定会说流利的法语。” 几个世纪之后,伊丽莎白一世和詹姆斯一世时代的英格兰人追溯斯勒伊斯战役,会认为它是英格兰大败西班牙 舰队的先兆。16世纪的戏剧《爱德华三世》(莎士比亚可能是其作者之一,但下面的段落一般不被认为是他写的)的作者对战役的结局做了这样的设想: 海水化为紫红色,海峡迅速充满了 汩汩的污血,从伤者身上流下, 海水汹涌地冲进 被击穿的木板的狭窄缝隙。 这里有一颗头颅飞过,与躯干分离, 那里有残缺的手脚被高高抛起, 仿佛旋风卷起夏日的灰尘, 抛撒在半空中。 于是,斯勒伊斯战役成为英格兰航海史的一部分,永载史册。但在当时,这只是民情怨愤的浪潮中的仅仅一场胜利而已。 三年时间里,爱德华三世与法兰西的战争已经对英格兰政府和王室财政造成了自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以来最严重的压力。斯勒伊斯战役无疑是一场伟大胜利,但它的代价也是极沉重的。拉纳科斯特编年史家估计,从年至年,向佛兰芒和德意志盟友支付的费用“有人说达到了每天马克,也有人说是马克”。这是有些夸张了,但并没有过分夸大其词。 在爱德华三世新战争的沉重负担下,英格兰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社会各阶层都感受到了这压力。赋税极重,而且三天两头就有一笔新税。从年至年,每年都要征收十分之一或者十五分之一的财产税。年,甚至征收了普遍的九分之一的重税。官吏强行征用物资的行为非常猖獗,遭到人民的极大痛恨。朝廷试图操控羊毛市场,将贸易专有权卖给巨商富贾,但这个计划后来失败了。王室的横征暴敛比以往更加严重,穷人不堪忍受其苦,在歌谣中表达了自己的抗议。其中一首叫作《反对国王赋税之歌》的诗抱怨道:“如此沉重的赋税不可能维持长久;钱袋空空如也,谁还能拿出东西来,或者用手触摸任何物事?民穷财尽,再也拿不出一分一厘;我担心,若是有个 ,他们会起来造反。失去财产,人们往往会变成傻瓜。” 雄霸天下 年7月的酷暑,英格兰军队在诺曼底滨海地区炽热的土地上行进着。在他们周围,四处侵袭的成群纵火犯点燃了农田,周遭尽是诡异的橘红色火焰。在他们身后留下的是一座座鬼影幢幢的城镇和村庄,它们惨遭破坏、焚烧和洗劫,惊恐万状的老百姓抛弃了自己的家园。通往内陆的道路上挤满了逃难的平民。7月中旬,七百五十艘舰船在诺曼底登陆,成千上万桀骜不驯的英格兰和威尔士士兵潮水般涌上岸,指挥他们的是英格兰贵族和乡绅阶层的军人。 他们行军的时候,在富饶的诺曼底乡村分散开来,以12~15英里宽的正面前进,一路烧杀抢掠。夏季的空气中一定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回荡着行动太慢或者太羸弱的村民们的惨叫。军队在离海岸几英里处前进,同时还有两百艘英格兰舰船在近海航行,为地面部队提供给养,经过定居点的时候就派遣士兵上岸,将其摧毁。一位王室书记官估计,在离海岸线5英里的范围内,所有村镇都已经被彻底破坏或洗劫一空。 这里曾经是金雀花王朝的土地。很久以前,约翰在位的时候,卡佩王朝的国王们向西征讨,对诺曼底烧杀抢掠。此刻,约翰的玄孙爱德华三世正在进行残暴的复仇。他率领着一支或许有一万人的入侵军队,朝相反的方向进攻:穿过诺曼底公国,开赴塞纳河、鲁昂和巴黎。 ~年的某个时候,爱德华三世命人制作了纽堡的威廉记载亨利二世统治事迹的史书,该书回溯了那个光荣年代,当时的英格兰国王统治着诺曼底、曼恩、图赖讷、安茹、布列塔尼和大阿基坦。在爱德华三世心中,战争的目标扩大了,不再是仅仅保卫他的加斯科涅和蓬蒂厄领地。他的雄心壮志在逐渐增长,他开始考虑逆转时间的大潮,回到年《巴黎条约》之前的时代,甚至回到年诺曼底丢失之前。那个时候,他的祖先统治着一个庞大的欧洲大陆帝国。年铸造用来在国际交换市场上流通的一种新金币向全欧洲的商人宣示,爱德华三世的头衔是“英格兰与法兰西 ”。这不再仅仅是简单的策略上的说辞。 自年起,英格兰战争努力的性质发生了变化。爱德华三世抛弃了旧有的战略,即在西北方建立同盟,而是同时在南方直接入侵。建立同盟的代价太昂贵,而盟友们太容易反戈一击。爱德华三世重磅贿赂盟友的受害者之一是巴尔迪银行。英格兰国王没有遵守协定,向盟友们支付巨额资金,这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巴尔迪银行的破产。到年,爱德华三世仅剩的朋友就是布列塔尼的亲英格兰派和佛兰芒人。年在王旗下作战的每一名士兵都是英格兰人。 因此,在国王麾下于年7月12日在诺曼底沿岸的圣瓦阿斯拉乌盖登陆的那些凶暴的军人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他们的战斗口号是“圣乔治!”(法兰西人的战斗口号是“蒙茹瓦—圣德尼!”)他们有不同的专长。差不多一半人是弓箭手,在家乡的村庄里接受过训练,擅长使用杀伤力极强的长弓,精度也不错。其他人是工程师、坑道工兵、挖掘工人、书记员或仆役。很多人是被强征来的,也有一些是获得赦免的罪犯,以服兵役换取自由。令人生畏的物资动员机器收购来大量给养和武器,为士兵们提供装备和补给。他们带来了成千上万张涂成白色的弓、大量箭矢,以及多得吃不完的粮食。 克雷西战役 爱德华三世指示军队不得骚扰平民,不得抢劫神龛和教堂,不得恣意纵火。国王命令士兵们保持节制,对“他的法兰西人民……的悲惨命运”(这是一份王室宣言中的说法)哀叹不已。但这只是空想。爱德华三世带来了许多久经沙场、手段高强的老兵,他们统领着专业化程度很高的乘骑弓箭手、轻骑兵和武士,但国王指挥的远远谈不上是一支纪律森严、训练有素的军队。入侵军队的规模如此庞大,其中包括了相当数量的强征来的步兵,他们都是些装备很差、纪律涣散的村民。在英格兰,王室的宣传机器谴责腓力六世和法兰西人都是奸细和侵略者,指控他们企图入侵英格兰、让英格兰人全都说法语,还煽动苏格兰人入侵英格兰北部。英格兰平民受到了这种宣传的极大刺激和怂恿。即便是国王下了御旨,也不能阻止这些士兵像疯狗一样把诺曼底撕个粉碎。 大军在乡间前进,一路烧杀抢掠。旌旗和长枪在头顶上晃动。后卫部队的指挥官是勇武好战的达勒姆主教托马斯·哈特菲尔德。国王亲自指挥中路主力部队。前锋指挥官名义上是爱德华三世的长子,威尔士亲王与康沃尔公爵爱德华,他在多年后享有“黑太子”的绰号。黑太子时年十六岁,魁梧而引人注目,已然是一个骁勇的青年,和他父亲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登陆法兰西之后,他立刻和其他青年一道接受了骑士勋位的册封。与他一起成为骑士的伙伴包括威廉·蒙泰古(索尔兹伯里伯爵的儿子)和罗杰·莫蒂默(伊莎贝拉王后情夫的孙子)。北安普敦伯爵和沃里克伯爵在黑太子身边辅佐。 爱德华三世此次入侵的准备工作是严格保密的。在大军离开英格兰海岸之前,很少有人知道它的目的地。腓力六世得到的情报是,英格兰国王的意图是前往加斯科涅,增援格罗斯蒙特的亨利(在其父于年去世后,继承了兰开斯特伯爵的头衔),防守艾吉永(在法兰西西南内陆,位于洛特河与加龙河汇流处)。腓力六世的儿子——诺曼底公爵约翰正在指挥军队攻打艾吉永。所以,爱德华三世的主力部队在圣瓦阿斯拉乌盖登陆的时候,那里几乎无人防守。 大军于7月26日抵达卡昂。与城堡守军简短谈判之后,英格兰人猛攻城郊的居民区,在大街小巷抛下了具死尸,将富裕市民作为俘虏押回英格兰。然后,英格兰军队在塞纳河南岸前进了两周。法兰西军队这才缓过劲来,开始准备防御,拆毁了塞纳河上的桥梁,以阻止英格兰人过河,并沿着塞纳河北岸前进,追踪英格兰军队。 到8月12日,英格兰人已经进抵离巴黎只有20英里的地方。欧洲 的城市风声鹤唳,巴黎人意识到,如此凶暴残忍而道德败坏的军队将对他们的生命和财产造成不堪设想的冲击。腓力六世政府不得不调来五十名武士,努力维持都城的秩序。在整座城市及其郊区,人们都在为巷战做准备,每一座房屋都建立了防御工事,大门紧闭。在远方,塞纳河下游的地区,圣克卢和圣日耳曼昂莱等城镇冒出了滚滚浓烟。英格兰人已经近在咫尺。 在圣德尼,腓力六世和谋臣们张皇失措。8月16日,英格兰人修复了塞纳河上的桥梁。为了挡住他们,腓力六世在绝望之下,准备在巴黎以南4英里处的平原与英格兰军队正面交锋。法兰西军队进入了指定地域。但英格兰人既没有南下迎战,也没有东进巴黎,而是迅速北上、奔向佛兰德,打算与贝蒂讷附近的一支佛兰芒军队会师。英格兰军队北上强行军超过一周,速度如此迅疾,以至步兵精疲力竭,鞋底磨坏,而搜罗粮草的队伍将乡村盘剥得一干二净。但他们抵达预定的会师地点时,却发现佛兰芒军队已经放弃作战,开拔回家了。这对英格兰军队来说是个打击,因为法兰西人得到了一个喘息之机,重组自己的军队。腓力六世的长子诺曼底公爵约翰于8月中旬放弃了对艾吉永的围攻,迅速北上,以保卫自己遭到攻击的公国。英法两军都在奔向战场。 年8月26日,星期六,两军终于在克雷西村与瓦丹库尔村之间的一座森林相遇。英格兰军队的阵型分成两列,由步兵和身穿令人生畏的板甲的武士组成,他们在行军途中骑马,但战斗打响后都是徒步。黑太子、沃里克伯爵和北安普敦伯爵指挥 线。国王命令士兵们各就各位,和他们说笑打趣;然后,他摆好了指挥后卫的阵势。步兵的两翼各有一大群弓箭手,他们已经下马,周围是辎重大车,以保护他们免遭骑兵的冲杀。这些弓箭手将会决定这场 战役的结局。 法兰西军队是一群一群分批抵达克雷西的,但他们的总兵力远远超过英格兰人。腓力六世向战场投入的兵力可能多达25万人,其中包括大量热那亚雇佣兵。英格兰军的兵力不超过对方的一半。法兰西国王将他的军队分成三路:最前方是弩手,后面是两支骑兵,侧翼是步兵。 双方士兵互相咒骂,等待命令。傍晚6点左右,天空飘起雨来。在震耳欲聋的军号和战鼓声中,命令传达下来,法兰西弩手和英格兰弓箭手开始齐射。英格兰军队的箭矢杀伤力极强:每名弓箭手每分钟能射出五或六支箭,箭雨从天而降,如同暴雪一般。而腓力六世的热那亚弩手的射速不到对方的一半,而且射程不够。这就是双方的一个关键的差别,而英格兰的这个优势将在百年战争的大部分时间里发挥作用:长弓是战场上最致命的武器。 苏格兰国王大卫二世也许曾告诉腓力六世,英格兰长弓在哈立顿山造成了多么恐怖的杀伤。就算他说过,腓力六世也没有吸取到教训。法兰西骑兵长久以来是法兰西的骄傲,令全欧洲胆寒。他们看到自己前方的弩手溃乱,以为他们胆小怯战。骑兵追逐溃败的弩手时,自己也被致命的箭雨席卷其中,白色木杆和金属箭头如倾盆大雨一般将骑兵掀翻下马。箭杆深深插入人体和马肉,中箭的战马嘶鸣踢打,尖声惨叫,垂死的人则魂飞魄散,扭曲挣扎,出现了极大的混乱。 箭矢嗖嗖地射向敌阵的时候,爱德华三世命令发动一场非常新颖的攻击。法兰西的战场上 次响起了炮声。英格兰人带来了几门大炮,这些是非常原始的火器,利用火药的力量将金属箭和弹丸向敌人的大致方向发射,精度很差。大炮的杀伤力没有长弓那么致命,但是大炮的恐怖轰鸣,再加上箭雨的嗖嗖声,近距离厮杀的武士们疯狂的战斗呐喊声,受惊的马匹的痛苦嘶鸣声,肢体断裂、内脏流出的人们垂死挣扎的惨叫声,以及傍晚时分的战鼓和军号声,使克雷西的战场听起来一定仿佛地狱。 根据后来的评判,这场战役的英雄首推黑太子。他初次喋血,勇猛搏斗,斩杀敌人,砍倒战马,向周围的士兵们呼喊命令。有一次,他被击倒在地,他的旗手在绝望之下不得不暂时丢弃旗帜,将负伤的王子扶起。这个故事后来成为英格兰传说的一部分,被傅华萨付诸笔端。战况越来越激烈,王子担心自己的部下损失太大,于是传话给父亲,请求增援。 “我的儿子死了?还是负伤了?”据编年史家傅华萨记载,爱德华三世如此问道。得知王子并未战死,而是处境艰难后,爱德华三世答道:“回到他那里,以及派遣你的人那里,告诉他们,不准再向我索要援兵……只要我的儿子还活着,他们就应当给他机会,在今日建功立业。” 激战几个钟头之后,腓力六世国王及其盟友溃不成军。他们的骑兵冲锋非常有技巧。骑兵每次冲锋失败,都会重新组队,以极大的勇气和技艺再一次发动进攻。但他们面对英格兰军队的巩固阵地,就像爱德华二世在班诺克本面对苏格兰人的刺猬阵一样,无计可施。法兰西国王损失了数千人。英格兰战线前方堆积了一千五百四十二名骑士和骑士侍从的尸体,普通士兵的伤亡更是惨重。与腓力六世结盟的许多重要贵族也丢了性命,其中包括盲目的波西米亚国王约翰,他效仿了班诺克本的悲剧英雄贾尔斯·德·阿让唐爵士。这位盲人国王得知法兰西人大难临头,深知自己一定会殒身沙场,于是命令部下将他带到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他的战友们用绳子将他系在自己身上,勇敢地执行这个 任务,将他带到鏖战正酣处。除了约翰国王之外,还有两名公爵和四名伯爵阵亡。得胜的英格兰人后来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克雷西战役是中世纪军事史上的一座里程碑。英格兰人更专业化的征兵模式和自14世纪30年代以来便发生了重大变革的战场策略使得他们不仅轻松打败了苏格兰人,还压垮了法兰西军队的全部力量。爱德华三世将捷报发回英格兰,在一封信中吹嘘“整个法兰西大军都被打垮了”。通过多明我会修士(王国政府雇佣他们,作为流动的新闻传播员)的奔走相告,喜讯很快传播全国。克雷西战役是一场振聋发聩、扬眉吐气的大胜利。英格兰人民为了供养横冲直撞的军队而忍受的艰难困苦,现在都得到了触手可及的回报。它还具有极大的宣传价值。10月,又有新的捷报传来。拉尔夫·内维尔、亨利·珀西和约克大主教威廉·朱什指挥的军队在达勒姆郡的内维尔十字大败进犯的苏格兰大军。四名苏格兰伯爵被俘,苏格兰的 军务官、宫务大臣和司厩长全都战死,高级贵族马里伯爵阵亡。苏格兰的整个军事领导层几乎一天之内被消灭殆尽,大卫二世国王被俘虏,然后被押解到英格兰,在那里度过了十一年的铁窗生涯。 所以,年对英格兰军事来说是个好年头。但战争还没有结束。因为爱德华三世策略的核心是自相矛盾的:尽管他的军队击溃了法兰西国王及其儿子的联军,但却没有赢得诺曼底的民心,没有把群众从法兰西国王的阵营笼络到自己这边来。尽管严重挫伤了腓力六世和诺曼底公爵及其盟友,但爱德华三世在克雷西的大胜没有彻底摧毁法兰西的军事实力,也没能彻底压制腓力六世的整体政治力量。 于是双方继续厮杀。在当年夏天的余下时间里,兰开斯特伯爵继续指挥加斯科涅附近的作战。托马斯·达格沃斯爵士在布列塔尼赢得了一场辉煌胜利,在拉罗什代尔里安击败并俘虏了查理·德·布卢瓦。与此同时,年9月,爱德华三世和黑太子开始攻打加来。这场残忍而恐怖的围城战一直持续到年10月。 从某些角度看,加来攻城战可以说是一场比克雷西战役更宏大的军事行动。参战的英格兰军队多达近26万人,这是整个百年战争期间规模 的一支英格兰军队。英格兰的每一位伯爵,除了四位年事已高或身体衰弱的伯爵之外,都在某个时段参加了这场战役。为了维持这支大军一年多的作战,英格兰财政承受了超乎寻常的压力,征收了许多新的商品税和出口税,在国内引起了普遍的怨愤。但克雷西的胜利改变了爱德华三世的地位。编年史家让·勒贝尔记载道,年重塑了英格兰人的形象,使他们从一个可鄙的民族变成了世界上 和 骑士风度的民族。英格兰人在加来城墙下安营扎寨的时候,全国的骁将猛士都云集在那里,这既是一场骑士的盛会,也是一支大军的入侵。 克雷西战役后,爱德华三世在统计战死的人数。 与此同时,加来城内粮草告罄,市民们绝望之下开始以马鞍皮革为食。他们死守了一年之久。其间,腓力六世曾将自己的军队派遣到距加来不远的地方,希望诱惑英格兰人放弃攻城,与其交锋。年10月,加来市民终于认识到,英格兰人不会放弃,他们也没有办法将其逐退,于是市民代表团在脖子上戴着绞索,以象征自己的彻底屈服,出城向爱德华三世投降。为了展现自己的骑士风度和强大力量,爱德华三世安排菲利帕王后为加来市民求情, 慷慨地恩准。衣衫褴褛的哀求者们得到了饶恕,但他们的城镇被占领,在此后两个多世纪中始终处于英格兰人控制之下。国王及其伙伴作为征服加来的英雄,凯旋回国。 与年,发生了金雀花王朝历史上一些最伟大、最致命的战役。但抛却英雄壮举、残忍暴行、顽强抵抗和艰难困苦的场景不谈,另一种毁灭性更强的死亡方式正在欧洲的边缘蓄势待发,它来自亚洲大草原,通过欧洲与东方开展贸易的商埠进入了欧洲。它前进的速度就连基督教世界最强大的军队也无法与之匹敌。年,瘟疫到来了,而且无法阻挡。 《金雀花王朝:缔造英格兰的武士国王与王后们》,[英]丹·琼斯著,陆大鹏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年8月 福利国家人文历史粉丝回馈长按上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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