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平骄傲与自省法兰西民族的忧患意识
◆◆◆◆ 上海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办主管 有学术的思想ExplorationAndFreeViews ◆◆◆◆ 编者按 大国崛起过程中的忧患意识 近代以来的四五百年间,欧美地区通过一系列的工业革命和政治变革,率先在全球完成了近代化和现代化。在这一历史进程中,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美国、苏联先后崛起为世界强国或地区强国。仔细考察这些国家崛起的过程,我们会发现,它们在崛起的过程中对自己的未来发展都曾有过深刻的忧患意识;而几乎所有大国的衰落也是与忧患意识的丧失密切相关的。斗转星移,今天的世界格局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中国的崛起似乎已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其表征之一是中国的GDP已雄踞世界第二。然而,世界历史上既有崛起成功的榜样,也有崛起失败的案例;即使成功崛起,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仍有可能衰落。作为崛起中的大国,中国应时刻以世界历史上的经验教训警示自己,尤其要记取“康乾盛世”陶醉于天朝大国与田园牧歌中的历史教训,从而让历史照亮未来的行程。 骄傲与自省:法兰西民族的忧患意识 许平 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原载《探索与争鸣》年第1期 文中图片未经注明均来自网络 忧患意识是历史主体在社会发展的转折时期表现出的一种清醒的精神自觉。它体现的不仅是一种历史智慧,而且是一种思想品质。它是人们对超越个人的民族、国家或人类发展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在具体实践中,人们往往把忧患意识等同于面对客观压力时的危机感和紧迫感。实际上,从更深层次上来讲,忧患意识绝不止于此,它涵盖了更广泛、更深刻的内容。作为一种深刻的精神自觉,忧患意识既包含对客观事态的准确判断和中肯批评,也包含着对自我的肯定认识和精神自省,无论是针对客观还是主体,肯定和批判两个层面都缺一不可。这样,在历史发展进程中,忧患意识才可以作为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力量,对事情发展做出科学的预见和准确的反应,进而有所作为,对世界和未来的发展实施积极的、建设性的影响。 法国人的骄傲自信是举世闻名的。约半个世纪前,法兰西共和国总统戴高乐就语出惊人:“法国如果不伟大,就不成为法国。”法国学者维诺克指出:“除犹太民族外,没有其他民族像法国人那样如此坚信自己是上帝的选民。”当代法国著名作家阿兰·佩雷菲特在他的名著《法兰西病》中也这样说:“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都有那么一种倾向,把自己当作世界的肚脐眼。”此话后面的涵义应该是,在所有具有把自己当作世界的“肚脐眼”——世界的中心倾向的民族中,法兰西民族为最。法兰西民族的骄傲自大由此可见一斑。 法国人的骄傲是有来由的。他们因自己的历史和文化而骄傲,路易十四时法国的显赫和拿破仑统领欧洲的神话都令他们骄傲。然而,在所有骄傲中,最令法国人骄傲的是发轫于法国的启蒙运动和法国革命,为法国也为整个现代世界奠定了“自由”和“平等”的价值基础。 法国国家图书馆里保存着伏尔泰的心脏,盒子上面写着伏尔泰生前说的话:“我的心脏在这里,但到处是我的精神。”文学家雨果说:“伏尔泰的名字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这表明,法国人已意识到,他们创造了一种能够让别人效仿、跟进、崇拜和仰视的文化或文明。由此而生的自豪感和对世界的影响力是无法估量的。伴随着这种骄傲,法国作为一个大国在欧洲、在世界崛起。 然而,如果一个民族的心理只有自我肯定的维度,而无自我批判和自我调节的能力,那就是一种浅薄。这种浅薄所产生的盲目,会使人对形势和自身做出不适宜的判断和决策,对一个民族的发展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法国崛起过程中的历史证明,即使在它的巅峰时刻——拿破仑帝国时期,即使有法国革命动员起来的几乎全民族的战争能力,以及拿破仑这样的千古一现的军事天才,一旦人们被法兰西的伟大和军事上的胜利冲昏头脑,整个民族都交由一个人掌握的时候,天才也会变成弱智,骄傲变成了狂热,偌大的帝国轰然倒塌,法兰西的伟大灰飞烟灭。曾经称雄整个欧洲,被黑格尔称为“马背上的世界精神”的拿破仑,被囚禁到大西洋上一个名叫圣赫勒拿的小岛,法国又回到了六边形的疆土内。峰尖和谷底只有一步之遥!这样的兴衰变化,不能不让人感慨万千,引出无尽的思考。 人们不禁要问,在历史的关键时刻,这个优秀民族的自我约束能力——即它的忧患意识到哪里去了?19世纪法国历史学家梯也里在反省这段历史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随着拥有无限权力而来的总是一种不可救药的狂乱,这就教导法国人民决不应该让他们的国家听任一个人的权力去摆布,不管他是谁,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这是智慧的总结,更是历史留给世人的教训。 现代法兰西精神的核心是理性,这里面包含了对历史和事实的尊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从战争的废墟中挣扎着站起来的法国,发现历尽千辛万苦赢来的战后世界不是一个玫瑰色的童话,自己处于一个全新的世界体系之中。在这个新体系中,不仅法国,而且整个欧洲不再是世界俱乐部里一言九鼎的成员。一方面,非欧洲的美国和半欧洲的苏联成了欧洲新的主宰;另一方面,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运动也猛烈撞击着法兰西帝国的疆土。早已习惯把自己看做一个伟大国家的法国将何去何从?在这历史转变的关键时刻,不仅需要清醒度势,更加需要深刻自省。经过了艰难,甚至令人心痛的思考和摸索,法国人终于能够勇敢地面对现实做出自己的抉择。 这是一次全民族的抉择。~年法国与阿尔及利亚的战争,成为举国上下共同关心和讨论的问题。法国人以各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罢工、示威、集会,甚至绑架、暗杀、行刺。“社会的良知”——知识分子的主流站在阿尔及利亚人民一边,谴责这场“肮脏的战争”。一直分别站立于左右两端的法国知识分子代表萨特和阿隆在这个问题上走到了一起。萨特与名有影响的知识分子签署了《人宣言》,公开呼吁把“阿尔及利亚人和法国人从殖民主义暴政下解脱出来”。阿隆义正词严地说:“今天的法国不再是,也不可能再是上个世纪的那种帝国了。”“在非洲使用武力,我们问心有愧。”可见,法国人反对殖民主义战争的要求里面,有法国精神——自由、平等价值观的光辉闪烁,有从人性出发对殖民主义历史的深刻自省和内疚,还有对这场殖民战争会把整个法兰西民族拖垮的深深担忧。法国人的忧患意识在这样的历史时刻,以这样一种顺应历史的选择表达出来。面对遍及全球的反殖民主义浪潮和法国国内强大的社会压力,一生追求“法兰西伟大”的法国总统戴高乐终于壮士断腕,同意阿尔及利亚人自决,接受他们自决的结果——阿尔及利亚独立。最著名的民族主义者戴高乐亲手翻过法国殖民主义历史的这一页,合上法兰西殖民帝国历史的这本书,其中的苦涩和无奈可以想象。但是,他顺应历史、顺乎民意,为自己,也为法国赢得了国际上的主动和历史的赞誉。 战后的法国,面临前所未有的艰难复兴。国内一片焦土,百废待兴,国际上超级大国咄咄逼人。在这样的历史时刻,法国人收敛起自己的骄傲,谨慎又积极地行事。一方面借助马歇尔计划重整河山,恢复经济;另一方面与宿敌德国和解,铺垫欧洲联合的基石,在欧洲联合中寻找恢复大国地位的途径。60年代,从战争创伤中恢复过来的法国又高昂起头颅,这一次,法国对超级大国美国说“不”了!退出北约,发展自己的核武装力量,与苏联友好,与中国建交,一系列举动成为当时国际舞台上一道最醒目的风景线。然而,为了“法兰西的伟大”,戴高乐拼得太厉害了,竟然用法郎去撞击美元,挑战美元的国际金融霸主地位。结果,拼掉了“三十年黄金时代”积攒的本钱,自己也失去了总统的位置。但是,戴高乐所积极倡导的多级世界的外交理念,不仅为法国赢得了“二等车票,坐头等舱”的超级大国外的大国地位,而且为当时的世界,特别是为冷战后动荡的当今世界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希拉克时期的法国前总理德维尔潘的下面几段话,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这个被称作“欧洲的中国”的法兰西民族现在的骄傲、自省及他们的定位: “历史告诉我们,法兰西的特性就是追求理想。我们国家从它所敬仰的历史中树立起对自身特点的深刻意识。法国只有在民族大合唱中担当特殊责任时才感到自豪。” “在追求强权的过程中,我们经历了战争和非殖民化的考验。新的理想应当帮助法国超越两种做法:一种是企图以摧毁的方式否定相异性;另一种是试图按照自己的想象改造相异性,从而将其否定。在记取上述教训后,我们便会坚信自己有责任向世界发出与众不同的声音,并引起全球的专治白癜风偏方南京白癜风皮肤病研究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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